五月一日的鈴蘭
每年的第五個月，法國人認為是最重要的月份，一年中的精華匯萃時日，在月曆中占有特殊的地位。中國俗語說：「吃了五月粽，才把寒衣送」，法國人也同樣認為五月是正式告別春天的時節。在這晚春之際，農人們對未來的收成有一筐籮的問題。法國有很多關於這個月的諺語，談及對植物、農作物的影響等等，如：「五月第一日雨落，農作物質量低落」，「五月露，農夫樂」，「五月愈熱，一年的收成愈好」…。然而，另一些俗諺也讓人對于五月不敢錯估，如：「成也五月，敗也五月」，「五月決定一年的命運」。
法國人認為這遠離冬季、邁入夏季的五月，是一年成敗的關鍵。
總之，五月，是大自然特別獻給我們的新生時刻。許多古老的傳統都和這想法有關。就像五月的樹，舊時習俗，在五月中，人們常在森林裡砍下一棵新樹，移種在村鎮的廣場，象徵重生、復興。聽法國的花匠托杜說，皇家宮殿內聖母院的樹，很多是從巴黎近郊朋帝Bondy森林中選出，移植過來的。鐘錶行會負有裝飾教堂的任務，每一年，兩位協會成員，被任命為「蔥綠的五月王子」，用蔥綠的樹葉和繽紛的花枝，裝扮教堂的殿柱。
五月，是鈴蘭的時節，有很多關於這種小白花的美麗傳說。其中有一個是聖母在十字架下為她的兒子哭泣，眼淚落下，變成了串串白色的小鈴蘭。羅馬人在春天降臨時慶祝鈴蘭節，法國國立花卉聯合會主席路易本內曾說，在古時候，新婚的愛侶們雙雙走過鐘樓的栱門下，象徵著未來的幸福。
野鈴蘭愈來愈稀少了。從前還可以在巴黎郊外的莫登森林裡採擷，現在聽說只有在法國的南特省區才能偶爾發現到。記得許多年前初臨巴黎時，鈴蘭處處可見。一日清晨，和友人結伴走進森林裡，在郁郁蔥蔥的一片翠綠中，乍見幾莖五月鈴，竟有一種難以言暄的親切感。寥寥幾串點綴在綠草地上，晶瑩剔透，遠遠望去，分不清，究竟是閃光的露珠，還是聖母的清淚？我久久不忍採擷，同行的朋友說：「今年摘去，明年會再復活，像友情一樣，遠離的朋友，隔年情感依舊。」
我最終還是沒有採擷，「入林採鈴蘭，採之欲遺誰？」讓所有的人都有機會觀賞這幾串鈴蘭吧﹗告別雪般的小白鈴時，心中隱隱有幾絲茫然之感。昔日同行的友人如今遠離巴黎，失去音訊。他所說的話仍依稀在耳，不變的情誼呢？只成為鈴蘭時節的一份追憶了麼？
我雖不採擷，卻還是擋不住別人的手。五月鈴蘭暢銷，打游擊式的小販處處，這是項傳統的延續，花商都不反對，我們能說什麼呢？遺憾的是，野鈴蘭再也不能在大自然中自由盛放了。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商販，只有五月一日當天才有，四月廿九日的鈴蘭，有什麼意義？就像水仙要在新春時開花一樣，過早或太遲都不宜。看著法國人喜孜孜地選購幾串小白鈴，贈送給妻子或親朋，寸花寸心，聊表情意，自己心中的惆悵才逐漸被他們的幸福感所取代。
五月鈴串起了慵懶，串起一連的假期，感覺上似乎暑假提早降臨了。五月一日，所有人都休息，天塌下來也不必管。誰都有自由，做自己喜歡的事。理由冠冕堂皇，為了身體健康。休息，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﹗
五月一日是神聖的，我們什麼事也不必做，只樂得開懷慶祝，這天，似乎是要喚醒大家，工作並不是一件好事。法文「工作」這詞，源於拉丁字trepalium，對好逸惡勞、瘋狂享樂的羅馬人來說，工作是承受三次的樁刑。這種古時的酷刑，是將犯人置於尖樁上，從肛門刺穿身體內而死。在某些年代，工作等於是受三次樁刑，對慵懶成性的人來說，的確痛苦無比。
勞動節這天，是從美國發起的。但今天，美國和加拿大的勞動節卻定在九月一日。當初，美國工會聯合會決定組織一次總動員，以求得一天八小時的工時。從一八八六年五月一日開始，每年在巴黎組織一次會議。參加社會黨國際會議的代表們在一八八九年七月二十日，聚集在噴泉劇院，最後投票解決問題，催生了“五月一日”。國際示威大遊行的要求行動，敲定了五月成為示威遊行的月份。一八九二年，法國社會黨籍的歷史教授查理格侯寫下一首進行曲，開始幾句是：「五月一日，是新生，就像樹木汁液往上升，思想也提升至頭腦….」最令人難忘的，是一九六八年五月法國的學生示威運動，如驚濤駭浪，鋪天蓋地而來，震撼了法國朝野﹗
五月，還有另一些節日，如母親節，也是美國人發明的。美國一位小學女教師，在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，聚集幾位朋友於一堂，開始時是為了紀念亡母的生日。後來，範圍逐漸擴大，為天下所有的母親慶祝，同時又得到一位製衣商贊助，成為一重要事件，這思想與活動一直傳播至全世界。法國在一九二八年接受這想法，一九四一年正式定為節日。除了母親節外，這一天也是祖母節，向普天下的母親們表達感恩之情。 (圖與文: 施文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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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鈴蘭的小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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