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紅氣球」一開始，是小男孩西蒙，用糖果來誘喚路樹上空的紅氣球下來。他以為氣球可得，像現代孩童以為一切容易，實際上卻難以抓住一樣。
候孝賢以詩意和批判眼光透視童年。
這神秘的紅氣球，導引觀眾的目光，在巴黎的上空漫遊。
候孝賢在過去與現在之間，擺弄著紅氣球。我們的情緒，也隨著氣球的升降而起伏。但西蒙一開始呼喚紅氣球，後來幾次氣球奇蹟性的出現，他卻不去追趕它。
看來，這紅氣球是象徵性的，卻也是永恒的，寓言的，在一切的可能性之中。
候孝賢的「紅氣球」，靈感雖然來自法國導演亞爾貝．拉莫里斯(Albert Lamorise)一九五六年在坎城獲金棕櫚獎的短片，但內容不同，結局也完全不是原片中的氣球破裂，孩子升天。
候導的電影，敘述一位戲劇教授和木偶劇編劇蘇珊，和在加拿大蒙特婁大學客座寫小說的丈夫分居兩地。蘇珊因為忙於編新的掌中戲和配音演出，請一位在巴黎攻讀電影的華裔女學生宋芳，照顧她七歲的兒子西蒙。
候孝賢似乎在真實的空間裡，處理時空分離的主題。片中有痛苦的分離；蘇珊的忙亂與宋芳的隨意，分出現實生活裡，兩種不同的心態與處境。蘇珊與兒子過去聚合，現時常分離；她又希望女兒露易絲回巴黎團聚等等....
女兒，只有在夏天和回顧過去時才看到。候導不用剪接來移近時空，我們在鏡中看到一個進不去的空間，這應是過去。候孝賢的電影中，最簡單的現在，常常背負著過去的重擔。電影看來平易，卻以多元的時空，展示分離和難以聚合的悲情。
片中只有短暫的抒情描寫，西蒙在香榭麗舍花園中，指給宋芳看，一尊有點破損的雕像。他說是他母親操弄著兩個木偶，這尊雕像，喚起昔日他和母親、姐姐和諧生活的一刻，找回親情和寧靜的心境。
宋芳以紅氣球和西蒙為對象，拍了一部電影中的電影。拉莫里斯的短片，也在宋芳的電腦中出現。紅氣球在尋常瑣事和喜怒哀樂間，偶而駐足，投影在市街各個角落。有時來到西蒙家的窗前，有時飄過塞納河、聖母院、蒙馬特白教堂的上空。
氣球也掠過奧塞美術館的玻璃窗，這時，西蒙正聆聽著講解一幅有紅氣球的畫。這是瑞士畫家華婁東(Felix Vallotton)的「公園一角孩童玩球」。
這幅畫，也是擁抱兩種分離時空的眼光。畫上小女孩正追逐著紅氣球，她的父母之一正看視著她。畫面光影分離，依觀畫者的心境不同，會有不同的感覺，可能是歡樂，也可能是憂慮。遠方大人的身影，似乎和小女孩處在不同的空間裡。
不知當初奧塞美術館邀候孝賢執導短片時，他是不是先選擇了這「分離」為主題？影片和畫幅，都是將分離的時空，放進同一個整體中展示出來。
「紅氣球」帶我們瀏覽巴黎，給我們多樣化的美，讓人對生命的意義，有了深一層的思考。
(施文英)
留言列表
